“是么,到了你仍做了胆小鬼。”“我会和她说的,但不是现在。”低头又抬头,真冬笃定道:“死前有机会的话我会和她说,没有就算了。”慈严笑后却说:“说不定她同你是一个想法,我坑蒙拐骗二十年,痴女怨男见过不少,倒不曾见过她这般的,若非痴心一片,她为何十年来待你如初?”“尼君,那位高个施主来了。”且听纸门外的声音,真冬转头看慈严:“即便她真如你所说的痴心不改,怕也是碎了几瓣的痴心。”“那你想要的是……?”未递交答案,真冬站起身来往门口走。“你方才问我今后要如何,我想同她一处作画,仅此而已。”“好啊,好啊。”慈严听后长叹气,“记得寄些新的枕绘来。”回身瞪了这假尼姑一眼,真冬满脸嫌弃:“你就不能实心实意地吃斋念佛么我说,阿弥陀佛,真是罪过……”摆摆头,真冬负手走出暖和的屋子。瑞雪兆丰年,犹不见春意淑生,而她已想好了要以怎般姿态迎来余生每一年的大雪,等候春的悄然而至。一路踱步,甫一走近便听见女人携着浓重纪州腔调的朗音。“敢问阁下大名。”她正为痴心一片的松雪融野倒茶,两人靠得近,再晚来半步恐怕又要累松雪融野喷潮叫唤了。松雪融野是不会累的,讲不准还会邀请这松雪真冬一块开心。搁置茶壶,吉宗转盼看到来人:“阁下当先自报家门方不失礼数。”“冬冬你来了!”笨头呆脑的松雪融野是怎么侍奉天子左右的,真冬搞不懂,没眼力见儿!“不才隐雪,一介丹青。”并膝正坐,瞄了融野,真冬看向吉宗。粗品一番此女名号,吉宗唇际掀起蔑笑:“你就是那隐雪?我当是个甚么豪杰人物,吉原——”“大人。”融野拦口截语,“往事休要再提。”“我偏提。”刚还有说有笑的人脸色瞬息变幻,这松雪融野再蠢也看得出年轻的藩侯是怀怒抱怨的。再看冬冬,她那张不笑时能轻易招人不快的脸此刻竟是带笑的,和善得融野背后发毛。“是,像死狗一样被丢出吉原游廓的正是这隐雪。”
“先生风流债实不少,不但与那纪伊争倾城屋的踯躅太夫,还招惹我只愿放手心里疼爱守护的女子为你难过,先生何德何能?”死般的寂静后真冬深呼吸,“阁下说得对极,隐雪无可辩驳。”也是没想到她能磊落坦荡至此,吉宗抱臂看了不言不语的融野,又复瞩眸于眉清目秀,形容俊逸的女子。隐雪先生,好大的名气。“你这人,脸皮是够厚的。”“阁下过奖,隐雪愧不敢当。”幕府八代将军德川吉宗治世的时代乃出版与言论自由限制最严的时代,于那股风潮中,靠y绘发家又酷爱批评时政(看将军不爽)的艺术巨匠松雪隐雪首当其冲。吉宗公在位叁十年,执政前后达叁十五年,期间隐雪公说得浅显些便是遭官方封杀,致使其笔名频换,所用画号不下十个。然隐雪公始终奋斗在y图秽本创作的第一线,以纸糊的身子铁打的意志对抗强权,造福天下万民,功德无量。有人说是八代将军公报私仇,或许也非造谣抹黑。“冬冬,你莫同那位大人置气。”牵了袖子,给真冬说完大高个的身份来头,融野没忍住又摸了摸她滑溜溜的手。初次见面,真冬已感与那一拳能擂死叁个她还有余力的黑皮纪州佬对付不来。纪州佬能有好东西吗?“她是热心肠,从不拿大,你同她处久了便知我所言不假。”真冬不想怄气的,已做下决定以平常心看待松雪融野的情场是非,谁知到底功力不足深。“我未置气,不过天生没个好脸色也不会说讨巧的话,让你误会了实在对不住。”轻啄指尖,融野闻之开颜,笑得不多机灵:“晓得你最好了冬冬,年后忙完家里家外我可能去寻你?”“我又不在的话你要怎么办。”撒开真冬的手,融野的眸光刹那黯淡。“那怕,冬冬,这松雪融野再难同你做朋友了。我再不机灵再蠢笨,心也是肉做的,会疼。”那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多看一眼真冬都觉腿软,“知道了,你带上好酒好菜,我寻着味儿就醒了。”“原来你是真要冬眠的,看来尼君未诓我,善哉。”哈?“融野。”临目送她回屋同那黑皮纪州佬腻歪,真冬遵从这颗心开口问到兴许不如不问的话。“你很喜欢她?”送来暖暖微笑,融野不假思索:“我亦喜欢你,冬冬。”